2012年1月22日 星期日

無待堂 - 一顆庶民愛國心,碰著帝皇冷屁股


: 看到這句你愛國家,但國家愛你嗎?”, 真的很唏噓. 現實的中國已經和所謂的文化中國相去甚遠. 衣食住行, 吃喝玩樂不論, 立國之本, 哲學思想, 語言文字再不是歷史, 詩詞歌賦所描述的那回事, 而且已經關係不大. 中國文化是一種不停追逐過去, 但卻漸行漸遠. 或者, 終有一日, 好像希臘, 印度一樣, 所謂中國會空掛著中國之名, 卻再無中國文代的內涵.


黃嫣梨博士在學校教的中國文化及社會史課,我逃了不少,在這一科的考試成績也頗為慘淡。不過她在課上有一句說話卻時常在我的腦海裡蕩著。她說:「中國文化不在新加坡、不在日本,不在其他地方,而是在中國裡。」聽來真有一種超人般的樂觀。從唐君毅、錢穆、牟宗三到小思等一直下來,香港的傳統讀書人,總是流露著一種孤臣孽子的執著和樂觀。他們孜孜不倦的在一個英國人的殖民地上辦學興教,續存著中華文化的道統。當我翻開書櫃那本厚重泛黃的《唐君毅哲學簡篇》,字裡行間滿滿流瀉出一種傳教士般的迷狂和膜拜之情——那是唐君毅自己對他意識中那個中華文化堪比宗教的崇拜。

對「文化中國」的迷狂和膜拜

但是在現實中,這個在他意識裡被叫作「中華文化」的東西業已不再存在。他所研究和敬拜的夏華,已不復是一個實體,而是透過古老的文本、歷史、詩詞歌賦所遺留下來的一種集體印象。一個一個朝代的興衰、一個一個民族的崛起和敗亡。印象中的中國與現實上的中國必然是不同的。然而,在文化學術的境界中,「中國」作為一個政治實體總是被忽略的。中國人談論中國文化的時候,總有很強的去政治化傾向。我們傾向談論「印象中」中國文化的光輝美好一面,而將其陰暗的一面造成的破壞草草歸於「現實」或是「政治」二字。
中共執政以後,在冷戰的封鎖格局以及一連串政治浩劫的洗禮下,中港兩地的交往氣若遊絲。居於香港的人無法窺探中國實際上已經變成怎麼樣。中共入主大局以後對「中國」這個概念的現實改變,就連當時最敏感的知識分子也不可能感受得到。在中國文化的號召下,我們幾乎是全民心懷著一個遠古的「中國印象」,在情感上膜拜著我所不認識的「當代中國」。

一顆愛國心碰到皇帝的冷屁股

於是,傳統一輩,由於現實的政治阻隔,他們對「中國」的目光必然是跨越時空的「文化認同」。然而在現實中,中國對香港的目光卻只有權衡利害的「政治戰略」。兩者相遇,正是庶民的一顆愛國心碰到皇帝的冷屁股。周恩來對香港的看法是「長期利用,充份打算」,無疑表示了其戰略目光。然而,對一個只會以權術相待的機器,我們卻因為對「文化上的中國」的傾慕而連中國帶來的現實劣勢也視而不見,甚至照單全收,甘之如飴。

鄧小平接收香港的戰略,基本上與毛澤東時代入主西藏無異,「移民」是宣諸於口的陽謀。毛澤東在《西藏自治區人口發展五條計劃》說:

「西藏是一個地廣而人口稀少的地區,所以要移民其中,從現在的二、三百萬到五、六百萬,到以後要超過一千萬。」

香港在九七年以後,移民審批權也必然落入大陸手上。港府作為中共在港的代理人,也對內地孕婦來港產子顧左右而言他,正是要玉成其對香港「輸入大量移民」的戰略。
從周公東征的武裝移民,到今天大量移民輸入香港,也只是同一個「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」的思路。中央對地方的人口政策,從來都是旨在以人口為武器,在無聲無色之間瓦解一個「非我族類」的異地文化和意志。

「華夏」作為一個迷惑眾生的象徵

可惜唐、錢、牟等人已經作古,活不到今天去聽聽大陸「教授」口抹橫飛的「香港人是狗」的豪情壯語,沒有機會感受一下「愛國之痛」。一心擁抱中華,自覺同文同種、有責任「建設中國」,是許多知識分子的心情。但是今天的中華而非昨日之中華。書本上的那個禮義之邦,只是一個迷惑我們至死的魔咒,使我們無法認清殘酷的現實,使我們無法將理想和現實的中國分割審視。

香港人心底裡總是痴心愛國的,這也反映在每年的六四集會上。然而,再義薄雲天的舉動,也是無關大局。因為我們愛戀的只是我們想像中的中國。真實的中國變成怎樣,你看看廣東道上的大陸客就知道了。

即使被大陸的「教授」罵到臉上了,本地的左翼社群還可以為對方辯白說項,重覆著那錄音機般的「那只是個別例子」‥‥‥一切一切,都可以視為舊日知識分子愛國情緒的延續。往日的知識分子執著的是「中華道統」,而無視真實的大陸已成文明廢墟。今天的左翼青年則死抱著自以為普世的「公平正義」,而不理會中港兩地同床異夢的必然狀態。兩者的理想同樣高遠,亦同樣著了「中國理想」的道,在文化和國族的糾纏之中作繭自搏。

倪匡對「愛國」的總結是:「你愛國家,但國家愛你嗎?」同樣地,當我們一腔熱血地跟大陸人講公平的時候,其實大陸人想的是不是跟你一樣?你想跟他和平共處,但是他覺得有必要麼?他們是來當大爺的,本質就是來討債掠奪的。他只想著自己的公平,而不會管你的公平。你敬他一丈,他不會道謝,更遑論回敬你一尺了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