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acebook隨筆 2012年1月29日
一群菲傭席地而坐,佔領天橋、廣場、公園草地,香港人不以為然,甚至在雨天佔據較為偏僻的私人商場通道,商場保安員也不以為然。一群陸客席地而坐,蹲坐巴士站等車,我們側目而視,陸客坐在商場石欄,即使商場保安員寬容,香港人也怒目而視。菲傭有貧窮的,我們不會敵視,陸客有貧窮的、有富裕的,我們卻全部敵視。為什麼呢?說好的階級分析呢?公民重新佔領公共空間,反對過度管理呢?為什麼全都失靈了?為什麼菲傭佔領公共空間,睡在草地上,我們視為理所當然,甚至有點吐氣揚眉之感,覺得她們為我們小市民充了權(they empowered us);陸客佔領,我們卻視為「蝗蟲」犯境,要奔走呼告,警惕香港「淪陷」?大陸人與我們不是同文同種的嗎?
前年,冬日的大晴天,我在尖沙咀的公園看見一名本地的巴基斯坦裔廚房工人,小休時倒臥在公園的石地台上午睡,公園的保安員走來,用廣東話叫他起身,他無奈起身,我幾乎留下眼淚。假若,同樣的情況出現,而巴基斯坦裔廚房工人換了大陸自由行,陸客睡石地台而被保安員用普通話叫他起來,我也許會難過,但不會留下眼淚。換了你是我,反應會是一樣的吧?
當中的差異,不是階級、不是貧富、不是血統,而是族群。菲傭、巴基斯坦裔香港人與香港華人的族群差異少些,甚至接近同一族群。大陸人即使與香港人同屬華裔血統,卻並非同一族群。
用一點發現新大陸的心態,探索一下菲傭與大陸人的差異吧。菲傭識得講他們的鄉下話Tagalog、國際話英文和一點我們的廣東話,她們不會強逼我們講Tagalog;她們講英文不論好過我們還是差過我們,我們不會生氣。他們講廣東話,我們好領情。菲傭只是在星期日或假期佔領空地,不會遺下垃圾,會唱歌,但不會叫囂。她們唱聖詩唱到流淚,我們基督徒聽了會自慚形穢。她們會如我們一樣,精打細算購物和帶飯盒,簡樸飲食。他們假日會攜帶大型行李走動,但總不會撞到我們。
陸客講鄉下話和普通話。他們會用帝國主義壓迫我們講普通話,我們講不好,他們會恥笑我們。他們不會學講廣東話。他們在平日佔領鬧市,會在十字路口或電梯口三五成群站立甚至蹲下,阻礙路人。他們會遺下垃圾。他們會叫囂,不會唱歌,也不會唱聖詩。他們購物財大氣粗。他們攜帶大型行李走動,香港人不閃避,必會被撞。
菲傭有工會,但沒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在背後。陸客沒工會,但背後是個龐然大國。菲傭想居留香港,要謙卑地向港府申請。陸客產子或持單程證要居留香港,港府無權拒絕。菲傭不會用民族大義來唬嚇我們,而會用香港的法治和風俗來與我們講道理或求通融。
我們對菲傭,竟然比陸客還要親近,這就是族群的關係。菲傭入鄉隨俗,入境問禁,她們融入香港族群,經歷好多努力和辛勞,我們領情,也心存感激。
遊客本來是行為放縱一點的,接待國的人會寬容遊客。我們會寬容美國的成年人在街頭醉酒甚至醉酒之後小便,但我們不會寬容大陸小童在街頭小便。原因是美國人不會統治我們,大陸人卻會唬嚇要統治我們,甚至踏扁香港。假如我們呼喝那個撒尿的美國醉漢,叫他不要在街上小便,他會悻悻然走開,不會大吵大鬧,說美國人用遊客消費供養了香港,請我們收聲。
香港人不寬容陸客,鬧出衝突,原因是陸客的行為準則不符合香港的國民原則,故此我們必須加以限制入境,或入境之後要有特殊旅行安排(如隨團)。所謂國民原則,不是說香港是國家,而是在某種政體管轄區域之下形成的公民權利和公民風俗。此外,就是陸客的背後,拖着一個強大的中共帝國的身影。這個身影,我們覺得可怕,甚至是可恥的,陸客卻總覺得是光榮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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